第二十四话 朱笔

破折单手从鬼背上抽出刀,又麻利地剁下了它的脑袋。

 

这次,再没有妖魔鬼怪在旁边聒噪着围观了。

 

呼嗵——!呼嗵——!

 

心脏跳得更快了,远远超过了正常人该有的心率。

 

破折掩在面具下的嘴巴已经快要咧到了耳朵根上,大睁的双眼中爆满了血丝。

 

但是,她对这一切浑然不觉。她只知道自己变得更有力、更精神了,不再害怕了。

 

没错……

 

破折真实地体会到了力量带来的安全感、支配感。

 

她望向四周,围观的鬼怪如鸟兽散去后,露出周围简陋而破旧的平房。这里似乎是一处死胡同,空地边缘被建筑挤得看不到缝隙,只在不远处有个不知通向哪里的豁口,尽头被浓雾遮盖。

 

去那里吧……

 

破折抬脚向豁口走去,刀头拖在地上,拉出一条浅浅的沟壑。

 

现在她不怕了,来一个杀一个,来两个杀一双,她要杀光这里的鬼东西!

 

将将走到巷口时,破折的步子却停住了。因为,似乎有什么东西,拉住了拖在地上的刀头。

 

回头一看,竟然是一段黑漆漆的影子……诡异地从她身后的影子上分离出一条,末端与陷在泥地中的刀尖黏在了一起。

 

……

 

我应该是有影子的!

 

这时破折才发现,自己似乎忽略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。

 

好像……自从烤串店前逃走后,就没再看到过人的影子了。

 

——路过的“行人”没有影子,两个“卢老板”没有,她自己也没有!

 

如果这是在现实世界,破折大概会做一番心理斗争,然后爽快接受自己已经死了的现实。

 

……可是,现在明显不一样。

 

如果死了,影子为什么还会长回来……?

 

破折突然体会到,自己正如斗牛一样粗重地喘气,胸腔中的心脏砰砰地跳,几乎跳到了嗓子眼……几乎要突破了覆盖的血肉……

 

好,好恶心……

 

破折大口呼吸,嘴巴里尽是血的味道。她意识到自己没有死……但是现状非常,非常不健康。

 

稍微冷静下来的破折,清楚地看到黏住刀头的影子末端离开了。

 

它分出五根手指的样子,在地上朝破折晃了晃,仿佛想确定她是否在看着自己。

 

然后,它曲起四指,用仅剩的那根指向了一个方向——

 

抬眼一看,影子的指尖正对的,是摆在刀架附近的那张长桌!

 

这张桌子由红棕色的木料制成,破破烂烂的,上面有许多不知能否擦净的污渍。桌上放着笔架、毛笔、砚台,还有一沓黄纸,用一块长方形木牌压着。

 

破折拿起木牌,发现上面似乎刻着字,但笔画歪歪扭扭的,像一堆蠕虫聚在一起。她没见过这种字体,也不认识写的是啥。

 

“嘶——!”

 

一道黑影蹭地弹起,迎面冲来,直扑破折的正脸。

 

她反射性地一挥手里的大刀,不想在刀刃触及时,黑影好似烟雾般散掉了,可很快又聚集成条状,眼看就要撞在了她的眉心。

 

破折只好连退几步避开,这一慌乱,手里拿的木牌给掉了,“啪嗒”一声,落回了桌案上。

 

破折并不害怕。此生她头一回体会到了自信爆棚的感觉,无论来者何人,她觉得自己都能杀掉。

 

不过,来者并不是人……

 

那黑影确实有老长一条,威胁似的晃了几下头部,又扭动着蜷回案几上,鳞片互相摩擦,刷拉拉地响——是一条蛇啊!

 

这条蛇通体漆黑,之前被砍到时似乎化成了烟雾,现在看却是浑圆硬朗的实体,每一块鳞片的边缘都闪着阴森的光芒。

 

破折紧盯着蛇眼。

 

她听老人说过,与野兽对峙时决不能率先移开目光,因为那是示弱的信号,对方会在瞬间发起攻击。

 

蛇……估计也是如此吧?

 

她微微调整刀尖的角度,试探性地前跨一步——

 

“嘶——!”

 

那条蛇一抖身子,竖起的脖子上鳞片一层层站了起来,血红的嘴巴张开对着破折,露出明晃晃的两颗毒牙。

 

这些鳞片……

 

破折没再往前走,而是缓缓左右挪动,做出一副蠢蠢欲动的样子。

 

只见那漆黑的蛇头高高昂起,像根漆黑的铁索似的随着她的方位转向,脖子上竖起的鳞片随着呼吸一起一伏,一明一灭。

 

破折并不傻,她知道在没找到能砍到这条蛇的办法之前,上去硬拼不是正确的选择。只是那些竖起的鳞片……似乎有些眼熟?好像,好像就是刚才看到过的……

 

对了!

 

破折突然想起来了,这些鳞片站起来时亮起了诡异的蠕虫似的图样,根本……根本就是那块木牌上刻的东西嘛!

 

她没有过目不忘的本领,也说不准到底是不是一模一样。不过那种风格绝对是一样的,蛇鳞和木牌上刻的一定是一套东西。

 

就在这时,左边似乎闪过了什么东西——

 

是两半脑袋!

 

破折以为自己已经丧失害怕的情绪了,结果打脸来得飞快——只见一道黑影从左后方慢悠悠地走过来,两只手中各提着一半脑袋——就是之前被她砍下的,卢老板的脑袋!

 

这个黑影很高,很长。

 

它的上半身仿佛正常人在行走,可是下半身只有腿连接地面,然后便是一个诡异的直角,腿的后半截贴住地面,脚部向前延伸,连在……

 

——连在我自己的脚后跟上!

 

我的影子活过来了?!

 

这一惊吓,破折都忘了前面还有一条虎视眈眈的蛇。当那黑影提着两半头走到案边,她才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,又惊出一身冷汗。

 

万幸的是,那条蛇似乎没有很强烈的攻击欲望。

 

换句话说,就是它似乎只是不想让她接近长桌,对她本人则不怎么感兴趣。

 

黑影从桌上拿起一支笔——这一定是一支新笔,因为笔毫还是聚拢在一起的,像菱角的尖尖。它把笔毫按在砚台里,那里面突然充满了红色的什么液体,然后笔锋一抖,突然就散开了。

 

黑影又蘸了蘸砚台里的红色液体,然后把两半人头按在一起,对准了破折的方向。

 

——你在让我看吗??

 

破折惊悚地看着黑影——也许该称呼为“她的影子”,刻意让开半身,好像在对她展示似的——就是在对她展示啊!它还扬了扬手中的毛笔!

 

确定破折目不转睛的盯着之后,黑影缓缓弯腰,用毛笔在头颅的额头正中一抹。

 

卢老板这张脸,破折已经看得恶心了。

 

但他此刻有些不成人形,不但正中有一道歪歪斜斜的口子,脸上还有很多血和尘土混合而成的泥巴,说不出的狰狞……不对,好像只是之前说不出的狰狞?

 

是的,关键就是这个!

 

破折看着“卢老板”,虽然他的外貌还是那样,可是在脑门画上那道红杠后……似乎,已经没有那种迷惑的戾气了?

 

反而,好像还有点凄凉,有点委屈……?

 

不对啊,别乱想了,他已经作古了!

 

就在破折愣神之际,她的影子已经来到了她身前一步的位置。

 

它沉默着——破折怀疑它根本不会说话,它沉默着提起手,把毛笔的笔杆举在破折眼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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